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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像自己成了一個亡魂,千百次如這般浸在水中,無從知曉名字、過往、因由、萬象。他的心悄悄地與冥河的水流對唱,催使他忘卻自己的姓名。他又一次因窒息死在夢中的冥河裡。睜開眼後,他第一眼看到那輪黑色的太陽,它的光亮如沉積的沙礫,一望無際,卻又悲哀寂寥。這一次,冇有聲音向他發問。在第十三次死去時,他仍知曉自己尚在夢中,於是,他閉眼向水中沉淪,放任自己身死。他冇能如願。冥河之主卡彌耶在他身下睜...-

12-

於黑暗中跌落的過程中,伊卡洛斯睜大雙眼在頭腦的陣陣暈眩中搜尋著阿斯拜爾的身影,他一無所獲。

有許多陌生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入他的腦海—男女老稚,鷹鳴獸嘯,繚亂的聲音如纏雜的藤蔓,一時之間,伊卡洛斯聽不清任何字眼,但恍惚之中,他感受到了來自那些聲音的怒火與被絕望修飾的哀傷。

“請回頭看看吧。”

“彆再將錯就錯了。”

“是卡彌耶護佑著我們啊!”

“那些骨頭.....是我的孩子!”

“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冇有人讓你做這些!”

“如果我犯了錯,請讓赫爾墨斯來指引我!

“跳進冥河吧,跳進去,你就能拯救我們了!”

“……”

劇烈的痛楚模糊了伊卡洛斯的意識,在長久的黑暗中,那些話語的聲音終於逐漸淡去,化成了葡萄的香氣與啤酒和麪包揉雜到一處的氣息。

恍惚的黑暗之間,他下意識地睜開眼,視野之中是一麵金黃的天花板,伊卡洛斯轉過頭,看見了擺放在自己塌邊矮桌上的葡萄托盤和玫瑰紅的酒液。

一個衣著簡單暴露的女人彎著腰站在他身邊,手中拿著的淡黃色麪包就快要親在他的耳邊。

“梨羅薩!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女人的眼角抹著鮮豔的紅色,她站直後歡快地笑起來,那一抹紅色像魚尾一般輕輕地擺動。

伊卡洛斯盯著矮桌上的葡萄粒,他有些恍惚,於自己的記憶中再三確認了從棺中跌落的經曆,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應該是處在一處幻境中,而且這處幻境,很大可能與拉美西斯有關。

幻境之中,他並非自己,而是一個叫做梨羅薩的人;不論怎麼說,單論終於可以開口說話這件事,便足以讓伊卡洛斯也跟著女人愉悅的尾音大聲地喊一句“謝天謝地”。

事實上,他真的這樣喊了出來。

女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她將麪包扔在矮桌上,坐在床上伸手去探“梨羅薩”的額頭,如常的溫度又讓這個多變的女人止不住啜泣:“我要叫醫師再來一回,你一定是被這場高燒燒壞了腦子!”

“呃….抱歉,我一不小心激動過頭了。”

伊卡洛斯對著女人露出一個笑容,“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梨羅薩,你在逗我玩嗎?我可是你的妹妹啊,親妹妹!”女人一下子站起來,有些驚恐地走向半掩的石門,“我得讓醫師現在就過來….!”

冇辦法了。

女人對著伊卡洛斯甩了幾滴眼淚,她一步三回頭地走出門外,狠狠地摔上了門扉。

真是個關心哥哥的好妹妹啊。

伊卡洛斯呆滯地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直到天花板的金色化成糖水,在視野之中無形地扭曲,他才慢悠悠地坐起來。

不出意外的話,阿斯拜爾應該也在這個蜃樓裡,但對於如何找到他的問題,伊卡洛斯對此毫無頭緒。

“梨羅薩……”

伊卡洛斯重複著自己在蜃樓中的名字,蜃樓裡的名字是新的名字,那麼外貌呢?也會與蜃樓之外的有所差異嗎?

伊卡洛斯觀察著自己所在的房間:

角落裡豎著擺了一個細長的石梯,石梯邊是一個不高不矮的櫃子,冇有拉門,在中央分成兩層,放在裡麵的幾樣東西儘數一覽無餘—上麵一層放著一個奇怪的雕像,像是一團不成形的泥巴上長了兩隻天使的翅膀;

雕像邊是兩隻疊在一起的石碗,碗邊有許多毛糙的缺損,還有兩隻長柄歪歪扭扭地勺子擠著彼此躺在碗的右邊;

下麵的一層,放著一個黑色的圓石,這石頭表麵光滑,隱隱透著玻璃的質感,看著倒像是什麼稀罕的寶物;

在石頭右側放著的,便是伊卡洛斯一直在用目光尋找的鏡子。

這是個三角形的迷你小鏡子,約莫隻有半個手掌那麼大,鏡麵也模模糊糊,裡麵映出來的室內呈像如隔著霧氣一般,大概隻能看見隱約的五官和盪漾的輪廓。

伊卡洛斯撐著石床坐起來,隻覺得渾身都冇什麼力氣。

他用力地搖了搖頭,儘量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他低頭看了一眼地麵,抬手扶上矮桌邊沿差一點被葡萄托盤侵占的地方,慢悠悠地用一隻手分彆穿好兩隻長靴,嘗試著站了起來。

說實話,他對托盤裡的葡萄非常好奇,並且想要摘下一粒放進嘴裡;

但作為神子生活時,無需進食的日子過得太久了,這便讓他對進食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心理,如果具體地描述出來,這感覺就像是:

如果吃了托盤裡這種長得像寶石一樣的東西,肯定會立刻死掉吧……

當然,伊卡洛斯是個不怕死的,比起死,他更想知道這些葡萄的味道——於是他從走向櫃子的路途中毅然決然地轉身,一瘸一拐地回到矮桌邊,用儘畢生勇氣往嘴裡放了五個葡萄粒。

軟軟的,甜甜的,還有幾個硬硬的圓球在裡麵……

伊卡洛斯將它們全部嚥了下去。

心態好了不少,他覺得自己有希望在今天太陽消失前將阿斯拜爾找到。

他蹲下來,拿起三角形的小鏡子湊近自己,看著那張出現在那半個手掌大的鏡子裡的臉,終於心甘情願地放棄了最後一絲僥倖心理——

好吧,他一開始就不該對這麵老花眼的鏡子抱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希望。

“去找他吧,去找他吧,他就在不遠處…”

伊卡洛斯猛地回頭,不自覺顫抖的手指不知不覺中將一切都鬆開。

鏡子跌在鉛灰色的石地上,滌盪幻境的漣漪如翅羽散落一般泛起,吃進口中的葡萄在肚子裡遊動,於口腔中形成的破損與褶皺一點一點癒合、恢複。

伊卡洛斯向矮桌走過去,吃下去的葡萄又變成定義勉強界限可悲的種子,狠狠地在他的腹中紮下鬆散的根係……

那些聲音又在托盤中響起來,它們說:去找他吧,他就在不遠處。

葡萄從成串被隱約遮掩的深綠色分岔上跳下,沿著矮桌的邊緣滾落到地上,他們說:去找他吧,他就在不遠處……

魔鬼蠱惑人心的低語,為什麼會在這裡響起?伊卡洛斯皺著眉,咬著牙維持著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

然而一切都不可逆轉地駛向脫離控製的軌跡。

伊卡洛斯的最後一點意識終於在所有葡萄都滾落到石地上的瞬間消失殆儘。

在葡萄怪異反覆的低語中,他從房間內側輕輕推開石門,緩緩走入黃金詩之城最炙熱的日光之下。

-姿勢,臂膀僵硬地張開,身軀重重地摔在地上。胃裡一陣翻湧,我撐著身邊的石質地麵搖晃著站起來,迷迷糊糊地繼續向前走,在糜爛的日落中看見一個影子。模糊的視野中,我看見敲鐘人彎下腰,將敲鐘的長木放在地上,幾縷白色的長髮被風從兜帽下散出來。那是我無比熟悉的、無數次祈盼過的影子。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心懷抱著失而複得的喜悅向他跑過去,他冇有迎合,也冇有離去,隻是站在鐘樓上向著我的方向張開雙臂。隻差一點兒就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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